去太原，喝碗头脑

头脑烧卖 王芳 雨欣 摄

在太原，头脑这一独特美食，总能于寒冷日子里，勾起心底的温暖回忆。

前几日，姐夫邀我第二天去太原喝头脑，这份邀约带着魔力，让我满心期待。可天公不作美，一场冬雨淅淅沥沥洒落，奏响了冬日的序章。一整晚，我在冬雨的滴答声中辗转难眠，脑中全是热气腾腾的模样。

清晨曙光抹亮窗户，雨滴结束演奏。我赶忙起床，对妻子说：“快！起床！咱们去喝头脑。”妻子睡眼惺忪，沙哑回应：“起太早了，这会儿店门或许没开。刚下过雨，路滑，改日再去吧。”

我不愿食言，说道：“不行，姐夫等着呢，去晚了就喝不上了。”妻子不屑道：“跑老远就为喝一碗，那头脑到底有啥喝头？”我边推着妻子，边着急说道：“我好几年没喝头脑了，很惦记！头脑可是太原名吃，营养价值高，含黄芪、煨面、莲菜、羊肉、长山药、黄酒、酒糟、羊尾油，需熬一整晚。一到冬天，喝头脑的人都排长队。快起，咱别晚了！”

说着，头脑仿佛就在眼前，热气从碗中缕缕升腾、缭绕，清香扑鼻，旁边放着一壶黄酒、两屉烧卖、两个帽盒与一小碟腌韭菜。仅是想象，舌尖便溢出口水。我用门牙咬住舌尖，似教训调皮孩子，慢慢地，舌尖才安分下来，随后合上嘴，咽下口水。

“太原人天不亮就去喝头脑，咱在榆次，离太原30多公里，更得早动身。”对于妻子的退堂鼓，我梗着脖子，态度坚决。还没睡醒的妻子看我的样子噗嗤一笑，说：“好！陪你一起去太原，喝头脑。”

我第一次喝头脑，是十多年前。2012年中秋节刚过，父亲患心肌梗塞，在太原做心脏支架手术，出院后在姐姐家小住。闲聊时，父亲问姐夫，太原有无卖头脑的地方。姐夫正琢磨给老丈人补身子，父亲这一问，让他茅塞顿开。头脑对刚出院的父亲是最佳补品。

次日一早，姐夫带父亲和我去清和元。父亲做过厨师，曾在太原“聚和昌”当学徒，他问我是否喝过头脑，我却不知父亲所说为何物，只觉名字怪，疑惑地摇着头。

父亲给我讲起头脑的传说。很久以前，名医傅山医术精湛且孝顺，因不满当时的朝廷，隐居老家。其母体弱多病，傅山苦心创制“八珍汤”，让母亲按时服用，一段时间后，母亲身体奇迹般康复，面色红润，精神饱满。后来，傅山将药方传给一家饭馆，饭馆以“清和元”挂牌。再后来，“八珍汤”易名为“头脑”。

我问父亲“八珍汤”改名缘由，tp钱包父亲摇头不知。我请教清和元的伙计，伙计说，傅山传药方后，写“头脑杂割清和元”牌匾，寓意不满清廷和元廷一些腐朽的制度。傅山身处明末清初朝代更迭期，社会纷乱，百姓困苦，他关心百姓，疾恶如仇，极具民族气节，却难凭一己之力改变社会，借此发泄愤懑。

“八珍汤”含哪八味药材，父亲不清楚，只知含八种东西，不外露。每碗头脑有三大块羊腰窝肉、一块鲜藕、一条长山药，吃时撒两指长韭菜作药引，其他不得而知。父亲说：“初喝头脑不习惯，喝多了就习惯了，有顺口溜为证：‘一碗喝不惯，两碗喝着看，三碗四碗割不断。’我起初觉得一般，经伙计撺掇多喝几次后，发觉美味。当时做学徒工钱少，只能偶尔喝，因年轻，一次至少喝两碗，加一笼烧卖，早上喝了中午不饿，很耐饥。”

那天，我和父亲还有姐夫6点多到了清和元，队伍已经排到门口，餐厅一位难求。喝头脑多是一家人或与朋友结伴而来。因位置紧张，众人各司其职，有占位置的，有买票的，有排队端饭的。坐在那儿，听不到闲聊声，只闻喝头脑的吸溜声，光听着就觉得香。

旁边坐着一对70多岁的老夫妻。老大爷一手拿勺，一手拿手帕擦汗，老大娘把羊肉夹到老大爷碗里，又夹烧卖放其碟中，自己掰帽盒泡进头脑里。老大爷抬头看看老大娘，说：“你吃，我这块还没吃完。”老大娘回应：“你胃不好，羊肉暖胃，多吃点，我吃帽盒，你吃烧卖。”我羡慕，与他们交谈，问是否每天来喝。老大娘说：“退休前每周来一次，上班忙得顾不上。退休十多年，隔一天来一次，喝了对身体好，尤其冬天。住附近，喝几十年了。儿子在天津买大房子，不想去，习惯这里，为这口不想走。”

那次喝头脑印象深刻，尤其就着黄酒喝，别有风味。后来，外地朋友或战友来太原，我都邀他们去清和元喝头脑，他们夸赞山西面食誉满天下，太原头脑也很有特色。

如今每到冬日，总会想起头脑独特味道，那热气腾腾里蕴含的，是美食魅力，更是人间烟火气与岁月温情。

从榆次出发到了清和元，见队伍又排到门口。在这冬日早晨，在雨后略显清冷的日子里，又为那一碗满含故事的头脑而来了。